“姜雪！姜雪你开门！”
林墨的声音象一把生锈的锯子，在楼道里来回拉扯，嘶哑，急切，还带着哭腔
他回来了。
姜雪站在卧室里，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。她刚刚流下的眼泪还挂在脸上，冰凉一片。
“姜雪！我知道你在里面！你让我进去，我跟你解释！”
他用手掌用力地拍打着601的防盗门，发出“砰、砰、砰”的闷响，一声声，都象是砸在姜雪的心上。
解释？
还有什么好解释的？
她亲眼看见他穿着别的女人买的衣服，站在别的女人的家里，象个被豢养的金丝雀。她亲眼看见他在苏熙然的触碰下，连反抗都没有，只是默默地流泪。
姜雪的胸口剧烈起伏，那股被她强压下去的麻木感，此刻被滔天的怒火和委屈冲得七零八落。她猛地转身，大步流星地冲到门口，一把拉开了门。
门外，林墨正举着手，准备再次拍门。门突然开了，他整个人都愣住了，举在半空的手就那么僵着。
他穿着那身薄薄的真丝睡衣，赤着脚，头发被冷风吹得乱七八糟，一张脸惨白如纸，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的，上面还挂着未干的泪痕。整个人狼狈得象一只被大雨淋透的流浪猫。
姜雪看着他这副样子，心口象是被针扎了一下，但嘴里吐出的话，却冷得能掉冰渣。
“哟，这不是苏总的‘未婚夫’吗？”她倚着门框，环抱双臂，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，“怎么，豪门贵公子的生活过腻了？跑我这儿来体验民间疾苦了？”
林墨的身体猛地一颤，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。他想上前一步，嘴唇哆嗦着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“怎么不说话？”姜雪的眼神象刀子一样在他身上刮过，最后落在他那身刺眼的睡衣上，“苏总没教你怎么跟外人说话？还是说，你这身行头，只配在别墅里穿？”
“不是的……”林墨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，他伸手想去抓姜雪的手臂，“姜雪，你听我解释……”
“别碰我！”姜雪像被蝎子蜇了似的，猛地甩开他的手，往后退了一大步，“我嫌脏。”
林墨的手僵在半空，整个人象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。他看着姜雪眼里毫不掩饰的厌恶，心脏痛得象是要裂开。
“回去吧。”姜雪的声音很平，平得象一潭死水，“你的苏总该等急了。你这么跑出来，万一着凉了，她该心疼了。”
说完，她就要关门。
“不要！”林墨反应过来，发了疯似的用身体抵住门，“姜雪！求你了！你听我说完！就五分钟！”
他的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门板上，眼泪又一次决堤，顺着脸颊往下淌，滴落在姜雪家门口的地砖上，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。
“我不是自愿的！我真的不是！”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“她控制我！我没办法！”
姜雪关门的动作停住了。她看着抵在门缝里那张泪流满面的脸，心里的怒火和尖酸的委屈在疯狂交战。
最终，她还是松了手，往后退开。
林墨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，生怕她反悔，进来之后反手就把门“砰”地一声关上，然后背靠着门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
客厅里一片死寂。
姜雪没看他，转身走回沙发坐下，姿态冷漠得象个女王。
“说吧。”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，“我倒要听听，你能编出什么花来。”
林墨扶着墙，慢慢走到她面前，双腿一软，“扑通”一声跪在了她面前的地毯上。
姜雪的身体震了一下，下意识地就要站起来，但还是忍住了。
“林墨，你又玩什么花样？”
“我说的都是真的。”林墨跪在地上，仰起头看她，眼睛里全是血丝和绝望，“苏熙然……她给我戴了个项圈。”
姜雪愣住了，她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“什么？”
“一个项圈。”林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“一个看不见的项圈。戴上之后……我的身体就不受自己控制了。她说什么，我就会做什么，我反抗不了……我的脑子是清醒的，可我的手我的脚我的嘴……都不是我自己的……”
他象是在回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，整个身体都开始剧烈地颤斗。
姜雪看着他，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——荒谬。
“项圈？”她气笑了，“林墨，你当这是在拍玄幻剧呢？为了给自己出轨找借口，你连这种鬼话都编得出来？”
“不是的！”林墨急了，他膝行两步，想去拉她的手，又怕她嫌弃，只能抓住她的裤脚，“是真的！我说的全是真的！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！它就象一个诅咒！”
“诅咒？”姜雪的耐心彻底告罄，她一脚踢开他的手，站了起来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“那你怎么不早说？你在别墅里，当着我和于慕灵的面，你怎么不求救？你哑巴了？”
“我不能说！”林墨崩溃地喊了出来，“那个项圈的规则就是，苏熙然制定的规则就是我没有办法讲出来这件事，我真的不是想要隐瞒你们的！”
他一边说，一边撕扯着自己的脖领，象是那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勒着他。
“那你现在怎么能说了？”姜雪不依不饶地追问，每一个问题都象一把锥子，要钻进他话里的漏洞。
“是于慕灵……”林墨的眼神闪铄了一下，“是她……她用一种我不知道的办法，暂时压制了那个东西，我才能说话，才能动……”
于慕灵？
姜雪的脑子“嗡”地一下。又是于慕灵。
她想起于慕灵把她叫回江城，想起于慕灵给她看照片，想起于慕灵带她去找苏熙然，想起于慕灵最后追着她跑出别墅……
原来，这一切，都是她们两个早就串通好的？
一股被蒙骗和背叛的感觉涌上心头，姜雪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。
“所以，你们俩早就知道了？就瞒着我一个人，把我当猴耍？”
“不是！”林墨看她误会了，急得满头大汗，“我没有！我一直在给你暗示！”
“暗示？”
“我给你发的微信！”林墨的声音陡然拔高，“我一直问你什么时候回来！我说家里有事！你呢？你问我什么？是不是活不下去了！”
这句话，象一记响亮的耳光，狠狠扇在姜雪脸上。
她想起来了。
出差的时候，林墨确实反常地给她打了很多电话，发了很多微信。可她当时满脑子都是项目，只觉得他不体谅自己，在无理取闹。
“我给你打电话，你嫌我烦！我说有事，你让我自己解决！”林墨的眼泪流得更凶了，积压了这么多天的委屈和恐惧，在这一刻彻底爆发，“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打那个电话的时候，苏熙然就在我旁边！我冒着多大的风险！可你根本就不信我！”
姜雪的嘴唇动了动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。
她看着跪在地上哭得象个孩子的丈夫，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，看着他眼里的痛苦和指控。
她心里那堵坚硬的墙，开始出现裂缝。
她不是不信他，她只是……不敢信。不敢信自己相伴七年的丈夫，会经历这么离奇诡异的事情。这比他出轨更让她觉得匪夷所思。
客厅里只剩下林墨压抑的、破碎的哭声。
哭了很久，他才慢慢停下来，用那双红肿的眼睛看着姜雪，声音沙哑地问：“你……你还是不信我，对吗？”
姜雪沉默着，没有点头，也没有摇头。
林墨眼里的最后一丝光亮，也熄灭了。他自嘲地笑了笑，眼泪又掉了下来。
“也是……这种事，谁会信呢……”他低下头，声音轻得象梦呓，“我被她带走的那天晚上，她让我穿着那身衣服，站在镜子前。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觉得好陌生，好恶心……我想跑，可我的脚自己就走回了床边。她让我对她笑，我的嘴角就自己往上翘……我清醒地看着自己变成一个连我都看不起的怪物……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低，最后变成了无法抑制的干呕。
姜雪看着他痛苦的样子，心脏象是被一只手攥住了，一点点收紧，痛得她喘不过气。
她慢慢地蹲下身，与他平视。
她的怒气已经散了，只剩下满心的混乱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。
“那……现在呢？”她终于开口，声音也有些发哑，“那个项圈……没了吗？”
林墨摇了摇头，脸上是一种劫后馀生的恐惧和未知的迷茫。
“没有。”他看着自己的双手，象是看着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，“于慕灵只是暂时让它失效了。我现在能说话，能动，但是……它还在。”
他抬起头，看向姜雪，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恐惧。
“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激活。我不知道下一次，我还会不会这么幸运。”